【财新网】（记者 包志明）12月1日，位于山东海阳的中集来福士海洋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集来福士）海阳基地内，工人们正在对一座17000吨重的钢结构进行焊接，这座钢结构将被用于全球工作水深最大的第七代超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FRIGSTAD D90上。
“未来海工业务将成为中集集团的战略重点。”中国国际海运集装箱（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集集团，000039.SZ）副总裁兼中集来福士总裁于亚近日向财新记者表示。中集来福士为中集集团海工业务的主体公司，据于亚介绍，连续4年亏损的中集集团海洋工程（海工）业务正逐渐“开花结果”。“在经历过痛苦的阵痛期后，中集来福士在今年成功扭亏为盈，上半年实现销售收入57亿元，同比增长273%，盈利近5000万元。”
尽管利润只有几千万元人民币，但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海工装备概念成为市场追捧热点，受此影响中集来福士母公司中集集团的股价已经从今年6月的12元一路上涨到12月初的19元，涨幅超过60%。
实际上，海工概念可能即将进入尾声，由于大量海工订单的交付和国际油价的下跌，全球海工市场正渐显颓势。
但于亚对于眼前正在赶工的、造价近7亿美元的半潜钻井平台的竞争力很有信心，据他介绍，由于中集来福士的产品定位为相对高端的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而未来全球海工市场对深水、超深水钻井平台还有相当的需求，因此，中集来福士受市场下行的影响有限。
公开资料显示，目前中集来福士已成为国内最大的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制造商，占国内交付量的70%，在国际市场的占有率也有近30%。此外，于亚透露，中集来福士正在着力高端海工产品的研发，以提高这个业务的竞争和赢利能力。
昂贵的“学费”
中国公司进入海工产业时间不长，但依靠强大的制造能力，近几年订单猛增，但在高端海工产品制造市场与欧美、韩国和新加坡相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中集集团在5年前以收购的方式进入这个行业，这让其有机会从一开始就将这个业务定位于中高端市场。
1996年，新加坡海工领域专家章立人在原先烟台造船厂的基础上重组创立了中外合资企业烟台莱佛士船业有限公司（烟台莱佛士）。与此同时，在2000年左右，中集集团也开始关注海工领域。据于亚介绍，在中集集团看来，集装箱业务已成为全球第一，而且市场已经饱和，未来大幅增长有限，公司想在高端装备制造领域找到新的增长点，经过甄选后，中集集团将注意力放在了海工领域。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给了中集集团一个机会。当时由于多个船东客户不愿接单，烟台莱佛士出现了资金链问题，章立人于是与手握资金、决心进入海工领域的中集集团进行合作。2008年3月，中集集团从章立人手中收购了烟台莱佛士30%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2010年1月，中集集团完成对烟台莱佛士的完全控股纳入合并报表，并将其改名为中集来福士。
中集集团派出了集团副总裁于亚来领导海工业务这个新板块，其曾先后担任中国食品工业集团总经理和中国轻工集团公司副总裁。然而，此前4年中集来福士连续亏损。财报显示，2010年—2013年，中集集团的海工板块分别亏损11.1亿元、11.2亿元、5.3亿元和2.97亿元，累计亏损超过30亿元。
于亚向财新记者表示，导致亏损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订单无法按期交付。“由于都是首制平台，工人、建造能力、技术等都不熟练，经常返工，最终延长了建造周期，一旦订单无法按期交付，我们就不得不按照合同赔偿船东损失，这是导致中集来福士持续亏损的重要原因。可以说，我们亏损的30亿元都是给交了‘学费’了。”
“中集一开始就定位在较高端的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并进行了大量资金的投入，承担了战略性产业先行者需要付出的高昂成本和学费。”于亚表示，中集来福士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证据就是他在采访中屡次提及的“COSL PROSPECTOR”号项目。
“‘学费’不是白交的，现在这种状况已经得到改善。我们刚刚为中海油服交付的能满足世界最恶劣海况的1500米级半潜式钻井平台“COSL PROSPECTOR”号就按期完成了大合拢，是2009年以来，业内新建同类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中建造周期最短的一座，从设计到交付仅用35个月，比韩国船厂同期建造的同类半潜式钻井平台建造周期缩短10个月，真正做到了‘高起点、高标准、高质量、高效率’。”于亚说。
作为“COSL PROSPECTOR”号的入级方，DNV GL船级社副总裁兼大中国地区总经理施泰睿在“COSL PROSPECTOR”号的交付仪式上表示：“中集来福士的建造效率已经优于韩国同类船厂。”
高端海工仍有需求
对于国内海工产业，未来几年的主要困难来自于全球市场需求的下滑。据挪威银行市场部近期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今年世界各大石油公司纷纷削减勘探开发成本，而海工装备的运力供给也即将超过需求。
于亚解释说，这主要源于前几年自升式平台及海工辅助船投机性订单过多。而中集来福士聚焦的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市场还远未饱和，“仅有少数造船企业有能力建造这类平台，因此其交付记录较少，风险可控。因此我们认为，未来三五年内全球海工市场对深水、超深水钻井平台还是会有相当的需求。”
据他介绍，深水海工领域的进入门槛非常高，一般船厂最少要有3-5年的学习期，这其中要走三个阶段，一是大量首制项目，摸着石头过河，交付时间很难保证，说到底就是靠资金和信心砸出来；二是实现定型化和批量化，按时、按预算高质量地完成交付，实现盈利；三是形成核心优势，进入行业主流供应商行列。于亚认为，中集来福士现在刚走完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这一阶段中集来福士的目标是实现主流高端海工产品的“定型设计、批量制造”，只有产品实现批量化了，市场竞争力就会高，目前来看，要完全走完这个阶段还需要三年时间。
但业内人士对于于亚所说的第三阶级也就是进入高端市场并不乐观。
中国石油和石油化工设备工业协会首席顾问赵志明曾表示：“海工产品有着极其复杂的系统和配套设备，虽然国内企业在部分产品领域取得了突破，但是我们的基础仍然比较薄弱，没有整个产业体系的概念。多数船厂只从事生产加工业务，仅有少数大型企业集团拥有设计能力，且这些设计均不包含前期和总体设计。”
目前，世界主要海工设计项目均被欧美企业垄断，如荷兰GUSTOMSC公司、挪威GM公司、SEVAN公司和意大利SAIPEM公司等。这一局面短期内难有突破，有业内专家曾分析说，海工产业是一个非常庞杂、深奥的产业体系，产品大都远离陆地，面临复杂的气候条件和海况，就算是同一个海域，每个季节每个月份所处的外部自然环境都有很大差别，还要考虑台风、海底地震、火山、地壳运动等极端情况。因此，除了传统的工程建造外，海工业的设计还包含气象学、地质学、海洋学、生物学、地球物理学等基础科学领域，中国在目前落后的教育体制和产学研分离的情况下，基础科学落后，勘探经验严重不足，因此不可能对整个体系有了解，那前期和总体设计自然也无从谈起。
于亚对此并不否认，但他表示中集来福士已经开始介入前期设计，“海工必须有实践积累才能具备设计能力，就以中集来福士建造的4座挪威北海‘COSL’系列半潜式平台为例，我们在这四座平台的基础上进行了总结与改进，通过自主研发和对外合作的方式又推出了新的船型GM4-D，其总体运动性能进一步提高，可进行钻井作业窗口由此前的96.58%进一步提高到了98%，因此新船型船型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国际客户的认可，目前该型平台已有三座开工在建。”
这家公司过去几年一直在努力建立自己的研发能力。2009年，中集集团成立中集海洋工程研究院，目前已拥有近800人的研发设计团队，以及后台6家企业、6所大学组成的协同创新联盟。此外，中集集团还于去年12月收购了瑞典著名海工设计公司BASSOE TECHNOLOGY公司，并与其合作研发了中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BT5000，该平台成本大大低于国际同行，将成为中集来福士未来在中深水半潜式钻井平台领域的主打产品。
对于无法在公司内部生成的基础学科能力，中集来福士目前正与哈尔滨工程大学、中国船舶科学研究中心等学术机构合作。“这些事情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来。”于亚说，在此前多个海工钻井平台的合作研发中，公司研发团队和高校的学术团队都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数据模型，他希望这种产学研协同研发的模式未来能够帮助中国的海工设计能力取得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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